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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粉红霓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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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生活——靠谱?不靠谱?(靠谱者慎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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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楼主| 发表于 2009-11-5 13:25:02 | 只看该作者 | 来自北京
13. “What???” 我告诉阿然这件事的时候,阿然正在一张纸上焦头烂额地计算着租用各种设备所需要的大概花销。听了我的话,阿然悲愤地抬起了头。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阿然激动地站起身在屋里走来走去,“第一,同同是圆脸,现实中看着好看,放在镜头里就没法儿瞧,你不会不知道摄像机会把人像拉宽的常识吧?樱子那种瘦削的脸型才会上镜。第二,同同的气质根本就不对呀。虽然剧本还没写出来,但是我跟四爷已经做过基本的人物设定了,女主角应该是那种有一定社会阅历,很独立但同时也很现实的类型,你觉得同同像吗?就她这种一看就是乖乖女、大小姐、又天真又烂漫的类型,你说让她怎么演?第三,这样出尔反尔的,我怎么跟樱子说?咱们还指着人家帮咱们呢,总不能上来就先得罪人吧?” 我不慌不忙地逐条反驳阿然:“第一,反正咱们要拍的也是现实主义题材,不一定非得要求女主角达到国色天香的地步吧?普通点显得更真实,再说樱子也未见得就漂亮到哪儿去了;第二,要按你的说法,演员是什么样的人就只能演什么样的人?那反面角色都得找在现实生活中就坏的人演啊?再说同同以前还一直在学校里演话剧呢,多少也有点表演的功底。第三,得罪樱子不合适,得罪同同就合适?怎么说钱也是人家找来的,而且现在还在人家手里捏着呢,你不让她演,她一翻脸咱们这片儿可就彻底别想拍了。樱子也是圈儿里混这么长时间的人了,这个道理她也应该能明白,谁拿钱谁说了算啊,你以为导演都能自己做主?再说樱子本来也没非争着要演,不都是你说的吗?” 阿然烦躁地挥了下手:“反正我觉得同同不合适,演话剧和演电影压根就不是一回事儿。是,她给咱们找了钱咱们应该感谢她,可我要是拿着钱拍个自己怎么看怎么别扭的东西出来,那我还拍它干吗?” “看看,你这就不成熟了吧?如果梦想仅仅只是梦想,那你把它想得多美好都没关系,可是当你一旦想把它变成现实,那就是向失望不断妥协的过程。强行安排个演员算什么呀?投资方把导演的想法强奸得一塌糊涂的多了去了,你想要钱拍片你就只能接受,除非有朝一日混成有名的大导演,那都不见得事事都能你自己说了算呢。就像咱们这种空有一腔理想,其实什么都不是的,不都得慢慢熬着嘛,你以为你就特殊到哪儿去了?” 阿然沮丧地坐在了椅子上:“我现在怎么觉得这事儿越来越像一场噩梦了?” “我觉得吧,这就得知足常乐。”我继续开导阿然道,“你想想,这个世界上可能有多少人都和你一样想拍电影,但是人家一分钱都找不着,永远只能是个梦。你再怎么说也还有5万呢,还有这么多人帮着你,干吗还一脑门子不高兴啊?你就想想我们,我们这么跟着你屁股后头瞎忙能落着什么好处?还不都是陪着你高兴嘛!” “话是这么说,可既然是做一回梦,谁不想把它给尽量做圆点儿啊,说不定一辈子也就这么一回呢!”阿然仰面朝天叹了口气,“跟你说实话吧,虽然明知道不太可能,但其实我心里一直还是抱着那么点儿拍胶片的幻想的,没想到最后别说拍胶片,就是转胶片都不可能了。” 我皱了皱眉头:“我还真就不明白了,干吗非得要胶片啊?那玩意儿死贵死贵的!我听说现在好多大导演都改拍高清了,有高科技不使,非得烧钱心里才痛快啊?” “废话,那是他们玩儿胶片玩儿腻了,我可是连摸都没摸过呢。真喜欢电影的谁不想拍胶片啊?那是一种情结,懂吗?只有那种粗糙的颗粒质感才能真正体现出电影的感觉,高清怎么能比啊?说白了跟单本电视剧有啥区别?当然我也知道这个梦做得大了点儿,高清也就高清了,结果都到这当口了,又在演员的事儿上给我添堵。我告诉你我现在就担心四爷的剧本也给我写砸了,那可就真彻头彻尾成了噩梦了。” “那同同的事儿你答应了?” 阿然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看着我,过了好半天,忽然表情扭曲地用力甩了一下头:“我真觉得不行,怎么想怎么不行。” 我一下泄了气:“得,我也算是跟你苦口婆心了,你要实在不愿意,你自己打电话跟同同说,什么结果我就不管了。同同要是说不拍了倒也正好,省得我还得天天跟人家面前演戏,我就多余受这罪。” 我掏出手机找到了同同的号码,把手机递给了阿然:“给,你跟她说吧,早说清楚了早干净!” 阿然把大拇指放在绿色的拨出键上,反反复复摩挲了半天,就是没能按下去。最后,阿然咬牙切齿地拨了另外一个电话号码:“四爷,女主角的戏份给我尽量减少,能减多少就减多少,你要是有本事写个没有女主角的就最好了!” 四爷当然不可能真把女主角给写没,因为同同一知道阿然同意让她演,就立刻屁颠屁颠地找四爷去了,让四爷一定要多写几场男女主角的亲热戏,越甜蜜越好。 四爷为此相当苦恼:“一边儿是导演、一边儿是投资方,我到底听谁的呀?要么我不愿意写剧本呢,就这些破事儿你就没法弄,人人都能跑来发表意见提要求,烦不烦啊!还是写小说好,想怎么写就怎么写。说起来我最近正为这事儿发愁呢,你说我下本小说写什么题材好啊?留学的题材是打死不能再写了,看来我还得转回这个诲淫诲盗的路子上来,但是想了好多题材,总觉得缺乏一种内在力量,外在的卖点也不够。唉,创作如此痛苦,我却如此执着,你说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啊!” 我点点头:“嗯,是啊,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病啊!” 四爷怒发冲冠拳脚相向,我急忙安抚道:“说正经的,说正经的。我建议你先踏踏实实把剧本写完,然后你就写写咱们拍电影的事儿得了,这么不着四六的题材,应该也算有卖点了吧?” 四爷立刻转怒为喜,冲我竖起了大拇指:“屠老师,怪不得同同老叫你老师呢,有前途!!!” 换主演的事情,樱子很平静地接受了,倒是老烦跑来唧唧歪歪地替人家打抱了好几天不平 “你们这就纯粹是拿人开涮,我都不希的说你们,也就是樱子大度,不爱跟你们计较,要不然我真得跟你们好好说道说道。不过不演也好,省得让小屠借机占便宜。” “靠,这个便宜我还真没什么兴趣。再说我不占便宜,你以为你就肯定能占着什么便宜了?”我又好气又好笑,“好像樱子也没答应你什么吧,要不然那天能当着大家伙的面儿那么撅你?” “那是人家小姑娘腼腆!最近我们都单独约会好几次了,我觉得她对我还是相当有好感的。” “是对你有好感,还是对你的钱有好感啊?”我和四爷挤眉弄眼地一起坏笑了半天,“没事儿,继续拿钱砸,砸到晕为止!” “嘁,给喜欢的人花钱是一种幸福,懂什么呀你们。”老烦推开窗户,痴痴地望着窗外那棵刚抽出了新芽的老树,“唉,又是一年的春天啦,你们说,我的春天也该来了吧?” 我和四爷窃笑着没有回答,老烦雕像般地在窗前伫立了很长时间,忽然冲着窗外撕心裂肺地大吼一声:“轮也该轮到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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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楼主| 发表于 2009-11-5 13:25:16 | 只看该作者 | 来自北京
14. 老烦的呐喊融化在温暖的春风里四处飘散,又有无数痴男怨女的心在这个万物复苏的季节里痒痒地骚动起来了。 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我和阿然开车杀往延庆。阿然说就算再怎么节省,也至少得拍一两场外景,首选目标是一段荒废的野长城。 我直接把阿然带到了八达岭,阿然坐在车上不肯下来,皱着眉头看我:“大哥,我要的是野长城好吗?” “知道,你下车跟我走就是了!” 我带着阿然从容地穿梭于人山人海的游客间,街边是鳞次栉比的旅游纪念品商店,我们在某个不引人注目的缝隙处拐了个弯,遁入了一片幽静的山林。沿着山路向上,抬头望去,一段野长城就横亘于群山环抱中,深灰色的烽火台在半山腰上傲然耸立着。 这片山林人迹罕至,耳畔全是高低婉转的鸟鸣。阿然情不自禁地加快了脚步,嘴角已经浮现出了笑意。 爬过一段崎岖的山路之后,我们登上了烽火台,漫山遍野盛开的桃花和蜿蜒在对面山脉间的八达岭主长城尽收眼底,无数攒动的人头正沿着城墙缓慢地移动,我们这边却空寂得只剩下了风声。 阿然站在烽火台中央四处环视了一会儿,然后从这头跑到那头,张开两只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比出一个小方框,模拟着摄像机的镜头,从各个角度观察着取景效果,最后她回到原地,满意地张开双臂做了个深呼吸:“太好了,完全符合我的理想。等咱们正式过来拍的时候应该就没有桃花了,不过我觉得一片翠绿更能把长城巍峨的感觉给显出来。最棒的是这地方竟然没有人,连清场的麻烦都省了。小屠,你可真是屈才了,你要是混影视圈,肯定能成为一个非常牛逼的……剧务、助理什么的。” “你就直接说我适合当碎催呗,”我自嘲道,“我谢谢您了!” “你非要这么给自己定位我也没办法。”阿然走到烽火台的围墙边,胳膊一撑,轻盈地坐了上去。我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怕她会一不小心栽下去。 “别动!”阿然比着手势制止了我,“往后退一点……再退一点……好,从这个角度看,我是不是和我身后的长城上那些人的高度差不多,如果用镜头取景的话,我看上去是不是好像能和他们融为一体的感觉?” 我前后左右稍稍挪动脚步微调了一下视角,然后点点头:“嗯,现在差不多是你说的这样。” “那你往前走几步,再往右走几步……这下怎么样?我看起来突出了很多吧,相对于后面那些人?” “是,形象一下高大起来了,让我想起了江姐、秋瑾什么的--虽千万人,吾往矣!” “Perfect!”阿然打了个响指,“这就是我想要的效果。这幕戏我已经在心里设计过无数遍了--这应该是男女主角相识以后的第一次郊游,两个人并肩坐在城墙上,女主在柔声细语地谈着对未来生活的期望,都是那种很实际的想法,买房子、生孩子、存票子等等,而男主却在望着远山走神,脸上带着一种迷惘和憧憬相互混杂的表情,他心里想的和女主完全不一样。后来,他不由自主地对女主说出了那些深埋在心底、从未对人提及的梦想,女主虽然很爱他,但是作为一个务实的人,她不能理解男主这些虚无缥缈的想法,于是此时改为她的脸上充满了困惑。最后男主看出女主的不理解,两个人一起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在这个过程中,他们两个人的背景就分别以融入人群和突出于人群作为对比手法,怎么样,是不是很棒的一幕戏?” “听着还行,”我无所谓地靠在了围墙上,阿然的两条长腿就耷拉在我的肩膀旁边,“反正文艺这种东西,永远是理解的人才有共鸣、不理解的人怎么看都像装逼。” “自己知道不是装就可以了。”阿然晃荡着双腿望着远方,脸上浮现出她刚刚形容过的那种迷惘和憧憬相互混杂的神情,“我发现人一旦长大,梦想就像忽然变成了什么难以启齿的东西,你很难去大大方方地开口告诉别人你真正想做的是什么,因为你怕受到打击、受到嘲笑。有时候你以为找到了一个可以分享一切的人,你鼓起勇气对他说出了你心中所想的一切,但如果他也不能够理解你,你一定会感到难以言说的绝望。这种绝望在我看来非常具有文艺美,但是在现实中会是很痛苦的事情……” 阿然像是突然从遥远的地方回过魂来一样,神情专注地看了我一眼:“不过我还比较幸运,总算还有你这么个志同道合,愿意陪着我一起做梦一起发疯的朋友。” “别,”我立刻摆出了一脸淡漠的表情,“我宁愿你把我的做法理解成闲得难受、吃饱了撑的,总之千万别往上面加任何崇高的定义,更别自作多情地以为我是为了什么友谊或者是什么狗屁理想,你要非上升到这个高度,这事儿我还就不干了!” “我知道你这人一向拒绝高尚,”阿然悲天悯人地看着我,“但是理想这东西真的有什么高尚可言吗?也许对于某个个体来说它高于一切,但是放到人群里,它也不过就是一种本能,甚至可以说人人与生俱来,只有切合实际与不切实际的区别、多数与少数的区别。为什么我们可以毫不脸红地坦率说出自己想发大财、想长生不老、想多泡几个帅哥美女,却不好意思说自己想写一首歌、想出一本书、想拍一部电影?它们的本质真有那么不同吗?物质占有或是精神排泄,说穿了都不过一己私欲而已!” 阿然扭头看着八达岭长城上那些正奋力向着巅峰处的烽火台攀登的人们,扬起手臂冲他们挥了挥。几个偶然看到的人也抬起手臂向我们致意,阿然高兴起来,把手拢在唇边喊道:“嘿,告诉你们,我想拍一部电影,就像你们想找一份好工作、想买一套大房子、想嫁一个如意郎君一样,我们都一样的高尚,也一样的庸俗,我们都是一样的!!!” 山风卷起漫天狂舞的粉红色花瓣,对面的人们根本听不到阿然在说些什么,但是仍然不断地向我们兴高采烈地挥着手。 “看,他们同意我了!”阿然骄傲地昂起头冲我笑,脖子上长长的红色围巾在风中上下翻飞。我看着她,像看着一团活色生香、激情澎湃的明媚火焰。 阿然没注意到我的出神,跳下城墙,拍了拍她刚刚坐过的位置:“来,坐上来让我找找感觉,到时候这场戏可是你来演的。” 我小心翼翼地坐到城墙上,毫无屏障的高度感让我有些微微的头晕,但是我努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阿然用手比划出取景框,对着我看了又看:“说说你现在在想什么吧,没准儿能让我找到点儿灵感。 我对着苍茫的群山叹了口气:“我在想我姥爷。” “你姥爷?有什么故事吗?”阿然歪过脑袋,感兴趣地看着我。 “嗯。”我郑重地点了点头,“小时候家里所有大人都要上班,只有我姥爷一个人退休在家,所以每天带我到处玩儿,还有钱买好吃的给我。后来他去世了,我很怀念他。” 阿然的表情有些匪夷所思起来:“你觉得坐在这个地方,能让你回想起逝去的亲人?” “不是,其实我是在想你刚才说的理想问题。我怀念我姥爷是因为我从童年时期到成年之后一直都在羡慕他,退休的生活实在太美好了,什么都不用做,还有人给你发钱,所以我从小到大的人生理想只有一个--赶紧退休!当然,翻译得更直接一些那就是不劳而获、坐享其成,这就是我的理想!” 阿然沉默半晌,最后无奈地点点头:“好吧,我得承认,再无耻的理想也是理想啊!” 我们在山上流连到夜幕降临,才从郊区返回城里。宽阔的公路上,大脚欢快地向前飞奔,所有的车窗都被卸掉了,我们尽情享受着微凉的夜风,扯着脖子跟着录音机一起放声高歌。 “……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oh,no……背弃了理想,谁人都可以,哪会怕有一天只你共我……” 阿然斜着身子歪在座位上,褪去了鞋袜的两只脚高高翘起搭在窗边,散开的长发随风飘飞,舞动出无法言说的妩媚风情。我那颗本就已经在春光中躁动不安的心越来越难以按捺,趁阿然不注意,我猛地把车拐上了一条无人的岔路,一脚刹车停在路边,不由分说地纵身扑上,气喘吁吁地将阿然压在了身下。 阿然的肢体无比自然地和我缠绕在了一起,我们难舍难分地拥吻着,小小的车厢内天旋地转。当我企图动手解开阿然的纽扣时,阿然却突然开始了反抗,她不断地推开我一次又一次探向她衣服里面的手,并紧咬牙关再也不肯配合我继续纠缠的嘴唇,原本的激情缠绵渐渐演变成了一场搏斗,最后,筋疲力竭又恼羞成怒的我翻身坐起,冲着阿然的脸咆哮道:“你丫到底是为什么呀?” 阿然像一头小兽般气咻咻地盯着我看:“你呢?你又是为什么?你为什么一定要让同同演女主角?你完全可以说服她放弃的!” 我愣了一下,没有回答。 “因为你不想亏欠得太多,你想让良心上好过一点儿,对吧?那么我也一样,我们都不想把事儿做得太绝了。” 我沮丧地垂下了头,把脸深埋在阿然的肩窝里,耳边全是自己起伏不定的喘息声。 “那等这件事过去了呢?”我不甘心地咬住了阿然的耳垂,“你还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我从来没有哪一天,是不愿意和你在一起的。” 阿然将滚烫的脸颊贴在了我汗湿的头发上,“可是这件事情,你打算怎么让它过去呢?” 有热热的东西在我的喉间翻滚,我把头紧紧地靠在阿然的胸口上,发出了一声沉重悠长的叹息:“本来我也不知道,但是同同自己已经帮我们解决了--她答应出国,也许就在我们的电影拍好以后,这也是她爸能拿出钱给咱们的主要原因。” 阿然望着窗外的星光发呆,不知过了多久,我听见她喃喃地对我说:“小屠,对同同,我不是一点儿都没有后悔过……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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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楼主| 发表于 2009-11-6 15:27:26 | 只看该作者 | 来自北京
15. 进家门的时候,我险些被门口一个粉红色的Hellokitty行李箱绊倒,抬头一看,发现家里竟莫名其妙地多出了很多女孩子用的东西,什么毛茸茸的卡通抱枕、带大蝴蝶结的睡衣裤、瓶瓶罐罐的化妆品,整个房间里弥漫着一股甜腻腻的香味。我眉头拧成了一个大疙瘩,质疑地看着正盘腿坐在沙发上拔胡子的四爷,四爷冲卫生间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不关我的事儿啊!” 一阵冲水声过后,卫生间的门被推开,同同穿着两只大大的狗头拖鞋扑了过来,狠命地给了我一个拥抱:“屠老师,我宣布,从今天开始,我就搬到这儿来和你一起住了!” 我浑身上下汗毛倒竖,急忙拉四爷做挡箭牌:“可是我这儿还住着一个大活人哪,还是个男的……” “多新鲜啊,是女的我还不答应呢!”同同笑了,“他不是问题,咱们俩一间房、他自己一间房,可以互不影响的。我刚才问过他了,他不介意,我也不介意,你的意见我们准备不予考虑。” 四爷在同同身后冲我龇牙咧嘴,意思是他没办法说他介意。 “那你随便就住到外边儿,你父母能答应吗?不会找我算账吧?”我搜肠刮肚地寻找着说词。 “我爸出国了呀,我不是跟你们说过吗?” “那**呢?” “我妈……”同同的眼珠转了一下,“我和我妈吵架了,她不同意我拿钱帮你们拍电影,我就只好离家出走啦。我可是为了你们才落的难啊,你难道还不肯收容我吗?” 这下我彻底没词儿了,只得先胡乱应道:“好好,反正今天都这么晚了,住就住吧,其他的事儿咱们明天再商量。” “那我先去洗个澡啊!”同同高兴地抓起一块粉红色的卡通大浴巾,蹦蹦跳跳地又跑进卫生间去了。 我握紧拳头,狠狠地在沙发靠垫上捶了几下,无声地喊出了一句长长的“靠~~~~~” 四爷无限同情地看着我,一只手还在忙着拔他的胡子。 同同带着一身湿漉漉的香气走回屋里的时候,我正在忙着收拾自己的被褥。同同赶忙过来拉住了我:“你干吗?” 我指了指床上的一整套新铺盖:“这些都是找出来给你用的,我到客厅打个地铺,和四爷一起睡就行了。” “为什么呀?我可不愿意一个人睡。”同同不开心地从后面抱住了我,发梢的水滴进了我的脖领里,凉丝丝地一路向下滑去。 我推开同同,一本正经地清了清嗓子:“那个,同同,我是一个有正常生理需要的男人,这个你应该清楚吧?” 同同诧异地笑了起来:“清楚啊!你还真拿我当小孩啦?你不会以为我都跑过来跟你一起住了,还不知道可能会……发生什么吧?” 我有点儿尴尬,声音也不自觉地小了许多:“可是,如果我不确定能给一个女孩未来的话,我是不会和她怎么样的……” 这大概是我这辈子说过的最亏心的一句话了,实际上只要是不至于令我反胃的女人,我都很乐于探究一下她们在床上的表现。如果我没有假装接受同同的感情,我也一样不介意和她享受几次鱼水之欢,但是我做不到骗了这样又骗那样,所以我只能把自己假扮成一个圣人。 “同同,我说过我给不了你任何承诺,而且,你可能很快就会出国,到时候我们天各一方,有没有结果就更难说了。所以,有些东西即使你愿意给,我也不能要,我不愿意将来一想起你就觉得愧疚,你明白吗?” “没看出屠老师还这么保守,”同同笑着拨弄了下我额前的头发,“好吧,我也不想破坏你当一个世间仅存的好男人,那样太罪过了。但是,我们完全可以做一对每天睡在一起但依然无比纯洁的同居男女呀。” “这个,有难度!”我严肃地告诉同同,“男人只有在诱惑还没达到一定限度的时候才能做到党指挥枪,一旦过了这个限度,就只能枪指挥党了。所以还是别这么考验我比较好,我实在不想犯错误。” 同同无计可施地叹了口气,又缠着我亲热了半天,才依依不舍地放我出去了。我在四爷的沙发脚下铺了席子、褥子、被单,在四爷已经响起的呼噜声中躺了下去。 这是多么令人崩溃的夜晚--两个温存缠绵的女人,一个想要不让要,一个让要又不能要。更糟的是在这个住满了不速之客的屋子里,就连看看A片自己发泄一下的可能都没有,我这是造的什么孽? 第二天早上醒来,同同已经不知去向。客厅的桌子上摆着两盘焦煳的煎蛋,四爷正坐在桌边表情痛苦地吃着其中一盘。 “同同呢?”我问四爷。 “说是去买点儿东西。别说,你们家同同整的这爱心早餐我还真有点儿消受不了。”四爷在纸巾上吐出了一堆黑糊糊的渣子,“她是真打算在这儿长住了?那要不然我先回家去得了,省得你们不方便。” 我顿时给四爷跪下的心都有了:“兄弟,哥们儿求你了,别走,千万别走。不光不能走,你还得帮兄弟一把,以后麻烦你每天晚上尽可能地拉着我一起聊天、喝酒、打游戏,干什么都可以,总之能耗多晚就耗多晚,行不行?” 四爷耸耸肩:“搞不懂你们唱的哪出儿!要这么说的话,剧本我也不用写了,本来答应写也是为了给你抵房租啊,可现在变成你求着我住了,我没倒管你要钱已经算是很仗义了吧?” “别,”我冲着四爷又是作揖又是打千儿,“剧本您也得写,而且写得越快越好,让阿然赶紧把她这个破戏给拍完,我实在是受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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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1-6 15:27:59 | 只看该作者 | 来自北京
16. 四爷的离间计仅仅施行了两天。 到了第三天,我下午回到家的时候,看见四爷和同同正并肩坐在沙发上,兴高采烈地摆弄着好多深蓝色的小瓶子,像施什么法术一样,在同同那堆瓶瓶罐罐的化妆品里滴来滴去,然后在手上、脸上、脖子上涂涂抹抹,屋子里飘散着各种奇异的花草香。 当天晚上,四爷守着电脑头也不抬地写东西,根本不搭理我,我不得不整晚陪着同同打打闹闹、玩各种幼稚的游戏,最后甚至还要哄她睡觉。 第二天趁同同出门,我气愤跑去质问四爷:“你丫为什么这么快就变节了?” 四爷唉声叹气地说:“没办法啊,我这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最近有朋友介绍了个进货渠道,我打算在网上做点儿小生意,专业代理意大利爱度美牌高级精油护肤品。这不是嘛,店还没开张呢同同就先从我这儿买了一大批了,还说要介绍朋友来我这儿买呢,但条件就一个--晚上不许老缠着你。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啊,兄弟你得理解我,大不了我还拿剧本抵房租就是了。” “不是,你怎么又想起做生意来了?你不是帮电视台写什么无聊短剧呢吗?” “那个我早就不干了,他们事儿太多,一个本子改四、五遍都通不过,老说戏剧性不够强,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想要戏剧成什么样儿的。一个本子才800块钱,还不够我又写又改那点儿功夫钱的,还是做生意来的快呀,不都说女人的钱是最好挣的嘛,再说现在正好流行这种纯植物护肤理念。我就带手在网上卖卖,也不耽误我写东西,多好的事儿啊。哎,要不然你也照顾照顾生意得了,我推荐你试试最名贵的檀香精油,这可是补肾壮阳、激发性欲的,对男人最好了!” “激个屁,老子巴不得没欲呢!”我气哼哼地走进卧室摔上了房门。 “唉,世界如此美妙,你却如此暴躁,不好不好……” 四爷念经般的呓语从门缝里钻进来,我刚想一头栽倒在床上躲个清净,却看到满床的毛绒娃娃和长毛抱枕,顿时没了兴致。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 四爷丝毫无视我的痛苦,偷拿了我的身份证,自作主张地把我每月20小时的上网时间改成了包月,虽然他答应自己出网费,但是打那开始我的电脑就基本上跟我没什么关系了,四爷没日没夜地守在电脑前面埋头苦干,每当我凑过去想用一下电脑的时候,他都会不耐烦地将我推开:“去去去,别捣乱啊,没看我这儿忙着呢?我一个人,又要上货又要宣传又要装修店面,我容易吗我?” 这话让不知道的听了真还以为丫开了什么大铺面呢,其实不过就是网上的一个小小虚拟空间,东西一样还没卖出去,已经先花不少钱请了最好的网店装修设计师,把网店页面弄了个花里胡哨,四爷说这就叫有投入才有产出。 电脑用不上,四爷也没空搭理我,我只好每天陪着同同过家家玩儿。到了做饭的时间,我总会装成新好男人的样子抢着动手,倒不是因为我勤劳或是想讨好同同,而是因为如果吃了同同做的,我怕连隔夜的饭都会吐出来。 同同对此很是不好意思,某天自告奋勇地跟我商量道:“屠老师,我会包馄饨,明天我包馄饨给你们吃吧。不过我只会包,不会和馅儿,你能不能把馅儿帮我调好先?” 我谨慎地考虑了一下:如果同同只是负责把馅儿包进皮儿里这一道工序,就算包不好总也是吃不死人的,所以我还是很大度地决定给她一个表现的机会。第二天我拌好了肉馅,放进了冰箱里,跟同同交代后就出门去了。晚上回家一看,热腾腾的三大碗馄饨已经端上了桌,里面紫菜虾皮一应俱全,卖相居然很不错。 我和四爷甚感欣慰,边夸着同同边各自捞起一个馄饨咬了一口,没等往下咽,又立刻一起吐了出来。 “我靠,齁死我了,”四爷跑进厨房猛灌凉水,“这是你们家发明的?咸菜馅儿馄饨?” “这是我早上和的馅儿吗?怎么变这味儿了?你往里边儿加什么了?”我惊诧不已地看着同同。 同同一脸无辜:“什么都没加啊,从冰箱里拿出来就直接包了。” 我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冰箱前,拉开门一看,早上放进去的那碗肉馅毫发无伤地待在冰箱里,而我上个星期炸的一碗黄酱却不翼而飞。 我们只好把当天的晚饭改成了白菜汆丸子,满满一锅世界首创的黄酱馅馄饨则统统便宜了垃圾箱。四爷一直到晚上睡觉都还在止不住地狂笑;同同整晚臊眉搭眼的,都不好意思抬头看我们;我呢?我还有什么好再说的,只能在心里暗暗发毒誓,绝不让同同再踏进厨房半步。 四爷乐不可支地给老烦转述馄饨事件的时候,老烦一点儿都没笑,而是表示了由衷的羡慕:“多好啊,这就是生活!我也希望有人和我一起过这种锅碗瓢盆、柴米油盐的日子,要是樱子也愿意和我一起住就好了。唉,任重而道远啊!” 老烦做此感叹时,我们三个正在楼下的台球厅里鏖战。那天下午老烦一来我家就叫嚷着要跟我和四爷较量较量,据说他最近经常约樱子出去打台球,在美人相伴、飘飘欲仙的同时产生了严重的错觉,感觉自己的球技进步神速,所以忙不迭地跑来找我们挑衅。我和四爷被老烦的嚣张态度所激怒,提出一局赌50块钱,老烦犹豫了半个小时,终于咬牙同意了。 在台球厅战斗了两个小时之后,老烦输给我和四爷各二百块钱。结完账走出台球厅,老烦对输钱的事绝口不提。我从后面踢了他一脚:“嘿,那孙子,别装傻啊,愿赌服输,拿钱来!” 老烦皱着眉头嘟囔:“哎呀我不会赖账的,现在手头没钱,过两天取了给你们不就得了。” 一般老烦要是说过两天给钱,最后的结果肯定就是遥遥无期,这点我和四爷都很清楚。四爷对我使了个眼色,突然掉转话题问老烦道:“我说,你现在跟樱子处得这么如火如荼的,给人家送过花儿没有?” “说的是啊,我也一直想送呢,就是担心还没到火候儿!”老烦愁眉苦脸地说,“你们说我现在送她花儿合适吗?会不会把她给吓跑了啊?” “要我说啊,不光现在不能送,到什么时候都别送。送花儿多俗啊,一来放不了几天,二来也不值几个钱,根本显不出你的诚意。”四爷绕到老烦面前,从兜里掏出了一个精致的小木头瓶子,把盖子旋开,里面装着一个更小的玻璃瓶,“我给你推荐一个既能代替鲜花又比鲜花高级一百倍的东西--保加利亚顶级有机玫瑰精油。这可是我们店里的绝版珍品,仅此一瓶。看见没有,就这么小小一瓶,那可是上万吨玫瑰花瓣提炼出来的精华啊,不比你送一束花的心意来得重?再说也实用啊,知道玫瑰精油又叫什么吗?精油之后!护肤养颜、提振情绪、激发情欲,好处多了去了,只要是个女人就没有不喜欢的,。” 老烦半信半疑地接过了瓶子:“精油?我怎么听着像情趣用品?再说就这么点儿,用一次都不够啊!” “真够老土的,谁告诉你直接拿起来就用了,那都是一滴一滴地加到水里啊、化妆品里啊用的,比金子都金贵。我给你拿的这瓶可是顶级的,原价1000多呢,都是朋友我给你打个5折,零头也不要了,500块钱卖你,怎么样?我这儿可就仅此一瓶啊,你要是不要,过两天没了你可别后悔。我是想着你最近追姑娘挺辛苦的帮你出把力,要不然我根本就不能进这么贵的货,这价儿我也不可能出手。” 老烦把瓶子凑到鼻子跟前儿闻了闻,不放心地问道:“真是五折?没蒙我?” “不信你上专卖店里问去啊,要是原价低过1000,这瓶儿我白送你。” 老烦终于露出了捡到大便宜的欣慰笑容,当即从裤兜里掏出钱包来,数了五百块钱拿给四爷,小心翼翼地把那个小瓶子放进了贴身的口袋里。 四爷不慌不忙地把钱收好,我不动声色地凑过来,冲老烦伸出了手:“我说,给媳妇儿买东西有钱,欠哥们儿的钱也没有不给的道理吧?拿来吧,刚才说谎的问题我们就不予追究了。” 老烦恼火地重新掏出钱包,抽出了两张百元的票子:“四爷的我还,你那二百就从你欠我的一万里扣了。” “行!”我宽容地笑着,“以后没事儿多找我们打打台球,指不定这钱我就不用还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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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楼主| 发表于 2009-11-9 09:47:57 | 只看该作者 | 来自北京
17. 在老烦和同同那儿成功推销了产品的四爷,决定对阿然如法炮制。某天,阿然过来找我们的时候,刚一进门四爷就跳到了她面前,眼睛几乎贴到她的脸上,研究了一番之后长吁短叹、大摇其头。 “唉,不是我打击你,你这皮肤实在是太油了,全刮下来都够炒盘儿菜的了;毛孔也这么大,尤其是你这鼻子,都快成草莓了;脖子上还出皱纹,才多大啊你就肌肉松弛?还有最关键的,你难道没听说过一白遮百丑吗?你怎么就能容忍自己二十多年都像个女包公一样呢?这样吧,出于对你的负责,我给你推荐几款纯植物精油,专门针对你这些皮肤问题的,超低友情价五折卖你,怎么样?” 阿然迷惑地盯着四爷上下翻飞的嘴唇,愣了半晌后终于反应过来,咆哮道:“你丫有病啊?剧本写了没有?” 四爷顿时蔫了:“又不给钱,还不许人搞点儿副业啊?再说你那个电影又不着急拍。” “怎么不着急?谁告诉你不着急?”阿然气急败坏地进了屋,“你看看你现在还有点儿文艺青年的样子吗?都做上小买卖了,你就不怕以后写出来的东西全是铜臭气?” “文艺青年也得吃饭啊!”四爷小声嘟囔着跟进了屋里。 我和老烦、同同正坐在地上打拱猪,每个人脸上都贴了几张白纸条。气不顺的阿然又把怒火发泄到了我们头上:“小屠,四爷天天跟你这儿住着,你就不知道帮我督促督促他?怎么整天就知道玩儿?还有你老烦,你能不能别没事儿就往这儿跑?不知道写东西的人需要清静啊?想玩儿不能叫小屠和同同出去玩儿啊?非得来这儿?” 我和老烦、同同面面相觑,四爷在旁边啧啧地摇着头:“你看看你这副暴跳如雷、逮谁咬谁的架势,不知道还以为更年期提前了呢。还说我不像文艺青年,您也没比我强哪儿去啊。说到这个我不得不批评批评你了,你必须得有所认识,否则太给我们文艺青年丢人。别的不说,就从你这个穿着打扮说起,你自己也照照镜子,就这身行头哪儿能看出半点儿文艺范儿?人家文艺青年穿衣服随意是不假,但也得随意出风格来呀,面料应该不是纯棉就是亚麻,款式应该是要多宽松有多宽松,穿在身上必须得能营造出那种飘飘欲仙、走路生风的感觉……” “没错儿,太对了!”我抱着起哄的心态插嘴道,“乱穿衣服我们就不说你什么了,你这发型也有问题啊,整天就随随便便往脑袋后面一扎,没你这么图省事儿的。你看人家那些文艺女青年,要么就留长发,得像三毛或是贞子那样,长度至少得到腰,造型至少得能遮住半张脸;要么就留短发,那怎么也得修个立体几何图形出来吧,要不然怎么能表达出文艺青年内心的矛盾和愤怒呢?” 老烦说:“我就觉得你不抽烟这点儿挺奇怪的,文艺青年哪儿有不抽烟的啊?不抽烟能找着灵感吗?” “就是啊。还有,连丽江你都没去过吧?你看看人家那些文艺女青年,个个都去丽江寻找那种古老的、苍凉的、忧伤的感觉,要能跟当地少数民族整个一夜情什么的,那感触就更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了;你再看看你,就在北京家门口这一亩三分地上死磕,跟人家拼文艺,你拼得过吗?” “所谓文艺,那都是在痛苦中升华出来的,不仅仅是精神上的痛苦,也包括肉体上的痛苦,你就算不弄个文身也至少得扎几个耳洞吧?连象征性的自残你都不来一回,你怎么触及灵魂啊?还好意思往自己脸上贴文艺青年的标签?” 同同抱着她的抱枕坐在墙角里,饶有兴味地看着我们七嘴八舌地围攻阿然。阿然听着听着,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装逼,还是做事,这是一个问题;是不装逼也能做事,还是不装逼就做不了事,这又是一个问题。” 阿然转向四爷,用手指住了他:“说说吧,你是打算装逼还是打算做事啊?打算装,你就自己慢慢装,我另请高明;打算做事,那就少说废话,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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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楼主| 发表于 2009-11-9 09:48:14 | 只看该作者 | 来自北京
18. 被阿然成功施以激将法的四爷,终于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编他的剧本了,与此同时,他也成功地忽悠到了一批亲朋好友来买他的东西,一时间快递员不停在我家里穿梭来去,营造出一片繁荣景象。 一个星期后,我们这伙人再次齐聚“太委屈”翅吧,同同和樱子也一起出席。自从上次宽哥许诺要赞助,我们便决定将这里作为剧组的固定开会地点。 会议的第一项内容--吃吃喝喝结束后,四爷抹了抹满嘴的油,从裤兜里掏出了几张皱巴巴的纸:“我就先说说故事梗概啊,具体在结构上怎么组织回头再说。男一号小A--不好意思啊,我就讨厌起名儿,先拿字母凑合代表一下,能听明白就得了。” “没事儿,”阿然宽容地说,“反正电影和小说不一样,就是从头到尾都没人名也不要紧,你继续。” “男一号小A,是一个国家公务员,在机关里做着一份安稳但却无聊的工作。” 还在忙着扫荡盘中残渣的老烦警惕地抬起头来:“你们不会又是拐着弯儿损我呢吧?” “哎呀,你别打岔行不行!”樱子不高兴地白了老烦一眼,老烦立刻就不做声了。 “绝对没有损你的意思,”四爷郑重声明道,“之所以写成公务员,是希望拍的时候能顺便借用你们的办公室,省得单找地方了。” “好同志!”阿然冲四爷竖起了大拇指,“太能领会领导意图了。” 老烦一如既往地唧唧歪歪:“这事儿……我可不敢保证啊,万一我们头儿要是不同意呢……” “你怎么这么没用啊?”樱子在老烦的头上敲了一下,“不会这么点儿事儿都办不了吧?” 老烦摸了摸脑袋:“那什么,那我尽量吧,回头帮你们问问。” “我接着说啊,”四爷正襟危坐地抖抖手里的纸,“小A是个国家公务员,但是是一个工作态度非常消极的公务员,上班不是睡觉就是看闲书,对于来找他办事的人态度也很恶劣。但小A并不是一个坏人,他只是不喜欢他的本职工作,因为他真正的志向是当一名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也就是医生……” “等会儿等会儿,”阿然赶紧拦住了四爷的话,“刚还夸你能领会领导意图呢,怎么听到这儿就不对了?医生?你打算让我怎么拍啊?我上哪儿借医院去啊?” “着什么急啊?你听我说完了行不行?”四爷对阿然的插嘴大为不满,阿然只好不做声了,四爷继续往下说,“当然,以小A的年龄和学历,真想改行当医生是基本没有什么可能性的,但是小A始终不能够死心,自己在家里研读了很多医学书籍,但就是找不着实践的机会。在单位想给同事看点儿小毛病吧,同事也不相信他,小A为此非常苦恼。一天,小A在外面散步的时候,发现了一只受伤的流浪猫,他悄悄地把猫抱回家里,用自己的医学知识把猫给治好了。小A从这件事里获得了巨大的满足感,他觉得即便当不成人医,能当个兽医也是不错的。 “从那以后小A就不断地到处找流浪猫,找到后就偷偷抱回家里给它们看病玩儿,不过他毕竟是个江湖大夫,所以这些猫里既有确实有病让他给治好了的,也有本来没什么毛病反倒让他给治死了的。每次不小心把猫给治死,小A都会伤心地大哭一场,然后偷偷找个地方把猫的尸体给埋起来。因为埋得比较大意,久而久之,就接二连三地有邻居发现猫的尸体,于是大家开始对这件事警觉起来,先是在小区的业主论坛上议论纷纷,后来又有好事者跑到大的论坛上发帖子,谴责变态虐猫行为。事情就这样在网上闹得越来越大,连报纸和电视上都进行了报道,而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陶醉在医学事业中的小A却对此一无所知,甚至同事就在身边议论这事他都丝毫没有留意。终于有一天,再次去掩埋流浪猫尸体的小A被潜伏多时的邻居们抓了个正着,小A被愤怒的人群所包围,百口莫辩的情况下,小A被人们逼到了楼顶天台的边缘,一边是黑压压步步逼近的人群,另一边是广袤自由的蓝天白云,小A站在中间,两边都是绝路,他到底该怎么选择?而电影就在此时戛然而止。怎么样,这可是我能想到的最省钱的故事了,够悲壮的理想主义吧?” 阿然歪着脑袋沉思不语,同同有点按捺不住地问道:“怎么没有女主角啊?” “有啊,怎么可能没有呢。我刚才忘说了,感情纠葛算是另外一条单独的线,女一号小B是一个普通的护士,小A之所以会选择小B做女友,跟他这种从医情结也有很大的关系。小B很爱小A,但是她是一个很务实的女孩子,不是很能理解小A这种理想主义情怀--这是我和然导早就设计好的关系模式。小A一方面迷恋于小B的职业特征,一方面又痛苦于小B并不了解自己的内心世界,他们俩在一起约会的时候,小A总是喜欢和小B聊医院里的事情,而并不是像其他情侣那样谈情说爱,小B一方面对此感到迷惑,另一方面又为小A队自己职业的尊重感到高兴,总之他们两个人的交往方式看上去一直都很奇怪。 “另外小B还有一个奇怪的毛病,她对猫严重过敏。自从小A开始给流浪猫治病,因为身上总会沾到一些猫毛或猫的分泌物之类,小B每次和他约会身体都会很不舒服。一开始他们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后来小A无意中听说小B对猫过敏,才明白了事情的原委。经过了解,小A知道如果让小B的身体长期处于这种过敏状态,有可能会导致很严重的慢性疾病。这时小A面临着一个艰难的选择:是选择爱情,还是选择理想。最终,小A还是向小B提出了分手,而小B从始至终都并不了解其中的真正原因。我觉得最后楼顶天台那场戏,就可以安排小B赶来,冲出人群,站在小A面前,在两个人无言的对视中,电影结束,这也是一个不错的结尾。” “我觉得……”阿然终于若有所思地开了口,“如果结尾真的让小A从楼上跳下去,会不会更震撼人心,戏剧性更强一些?” 四爷连连摇头:“不行不行,我最讨厌把人写死了,太假。” “但是你这样的安排本来就会让人想到跳楼的可能,戏剧本来就是很极端的东西,死个把人也不奇怪。” “可是不真的演出来感觉就不一样啊,要的就是让观众自己去发挥想象,这样才会更有张力。反正我讨厌直接给人物安排生死,上次写留学小说,就写死了一个人,我到现在都后悔,发誓以后再也不干这种事了。” “你这种想法也太偏激了,生生死死就是在日常生活中也是很平常的事,也许你会说发生的几率并不高,但戏剧这种东西如果没有超出日常生活的极端事件,还有谁愿意看?” “那就只能用死亡去营造极端吗?在我看来这纯属无能的表现!追求理想的男主角被误以为是虐猫的变态狂,在社会上掀起轩然大波,这就已经够极端了,何必非要用死亡再来浓墨重彩地添上一笔?不觉得画蛇添足么?实际上网络暴力事件近些年多了去了,有哪个当事人还真的去自杀了的?” “电影不见得非要和现实生活完全一样!我就不明白了,死个人怎么就不可以?” “那你到底是要拍《就这么不靠谱地活着》,还是要拍《就这么不靠谱地死去》?或者,《就这么不靠谱地去死》?” 阿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脸红脖子粗地瞪着四爷。樱子敲了敲桌子试图解围:“你们俩先别争了,我说说我的想法,其实我还是更偏向于四爷说的开放式结局,这也是最近圈子里的潮流,听我的没错!” 阿然一向对樱子的意见比较重视,但还是心有不甘地嘟囔道:“我宁可要一个彻头彻尾的大悲剧……” 宽哥在一边插话道:“哎,我听了半天,这电影里好像根本没我这店什么事儿啊?不会让我白赞助吧?” 四爷拍了拍宽哥的肩膀:“怎么没有啊?太有了!到时候男女主角约会的场面大部分全都得在你这儿拍,再说你这个店名也特合适--太委屈!简直就是男女主人公心情的写照啊,这俩人都够委屈的。” 大家全都笑了,气氛松弛下来,阿然冲四爷扬了扬下巴:“行,结局的问题回头再说,结构呢?结构你是怎么想的?” “我觉得就顺着来挺好,从一个看起来很平淡很日常的普通人的故事,慢慢地推向矛盾激化的高潮,还带那么一点儿黑色幽默的感觉。反正要是写成小说我就顺着写,我总觉得精巧的结构通常是为了掩饰故事本身的不足的,如果故事足够精彩,就用不着在结构上过分费脑筋。” “嗬,你对自己还挺自信!”阿然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我觉得你的故事还算过得去,但也没精彩到可以不用考虑结构的地步了。首先来说,你这个故事前半部分的铺垫肯定会比较平淡、不容易出彩,如果你用文字来表现的话,文字本身所表达的一些思想和感觉还可以帮你把故事给撑起来、可以吸引读者跟着你的思路走,但是电影不行啊,前半部分太平淡的话,很容易让观众失去耐心,最好就是单刀直入、开门见山,一上来就把大家的胃口给吊得足足的,这样才比较容易成功。” “那你觉得怎么组织结构比较好?” “我觉得可以采用倒叙、插叙的手法把它弄成一个比较悬疑的东西。比如影片一开始就从小A偷偷掩埋猫的尸体,以及网络和媒体对虐猫事件铺天盖地的讨论入手,让人们以为这个电影讲述的就是一个杀猫变态如何落网,之后随着故事的倒叙和展开,让人们慢慢发现这个所谓的变态其实是一个非常善良的、怀着崇高理想的人,但这个时候他却已经被逼上绝路了。如果采用这样的叙事结构,我觉得肯定会更震撼也更有吸引力一些。唯一的问题是如果弄成悬疑片的感觉,好像跟我起的那个片名就不是很符合了吧?就这么不靠谱地活着--这个听起来比较生活化,一点儿都不悬疑。” 四爷说:“名字可以重新再定嘛,我觉得最开始想的片名就相当于一个发散思维的点,但是到了最后就不一定非得那么执着,非要用开始想的这个,内容怎么说也比名字重要。结构的问题我就不跟你争了,你觉得怎么好,就按你想的来吧。” “谢谢啊!”阿然转念之间又皱起了眉头,“猫的问题怎么解决?” “上外面抓去呗,流浪猫还不到处都是。”我不以为然地说。 阿然摇摇头:“哪儿那么好抓啊?回头再真让人拿咱们当了虐猫的,现在群众的警惕性都高着呢!”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同同开了口:“我有个表姐,在郊区开猫舍的,咱们可以管她借几只。反正戏里写的都是流浪猫,咱们不借太名贵的,应该问题不大,只要别真的给弄死了就行。” “那不会!”阿然感激地看了同同一眼,“虽然很多拍电影的人都有那么点儿追求绝对真实感的怪癖,但是这点儿人道主义精神总还是有的,我们绝对保证道具猫的身心健康,涉及死亡的片段可以做特效处理。还有最后一幕呢?小A被众人追赶包围的那段,怎么拍?咱上哪儿找那么多人去?” 我拍拍胸脯:“这事儿交给我了,咱让街坊四邻都过把戏瘾!” 阿然松了口气:“行吧,四爷,咱俩这段时间抓点儿紧,把最后的剧本给完整地弄出来,你可千万别再三心二意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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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发表于 2009-11-9 10:39:15 | 只看该作者 | 来自广西
很好的文采,写得好精彩。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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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1-10 10:13:56 | 只看该作者 | 来自北京
19. 四爷已经无法再三心二意了--在将身边所有的熟人兜售了一圈儿之后,四爷的精油网店终于陷入了惨淡经营的状态,因为网上的群众显然不如熟人那么容易忽悠。 四爷做了很多努力,先是在所有女人扎堆儿的论坛上四处张贴他的网店地址,结果来上门光顾的客人没见着,倒是一天之内被封了100多个ID。四爷为此唏嘘不已:“以前最烦到处贴小广告的,现在一见到他们就肃然起敬,人家真是太不容易了!”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四爷利用自己的文字优势,写了很多煽情的软文准备为自己的产品做宣传。结果才贴出去一篇,就被火眼金睛的网友们毫不留情地戳穿了其险恶用心,一片喊打声中,原本还想负隅顽抗一下的四爷灰溜溜地败下阵来,彻底丧失了再次出击的勇气。 “唉,想当年在网上连载小说的时候,所到之处一片膜拜之声;现在不过是做做广告,又没有强迫谁买,居然就一下变成过街老鼠了。斯文扫地啊,实在是斯文扫地!” 为了不至于辱没文人的最后一点尊严,四爷的网店就那么半死不活地扔在那里了,而阿然便成了这件事情的直接受益者,因为四爷终于可以把全部时间都用来和她讨论剧本了。 之后连续几个星期的时间里,阿然每天泡在我家和四爷长谈至深夜,甚至有时清晨一觉醒来,还看到他俩歪在沙发上目光呆滞地瞪着天花板,你一句我一句地讨论着台词。我经常忍不住恶毒地猜测,在这样日以继夜的思考中,四爷的胡子会损失掉多少根? 有时候他们会爆发激烈的争吵,常常会吵到一方摔门而去,不久又返回继续吵,大有拼个你死我活的势头,谁都拉不住;也有的时候,他们会欢声笑语、互相击掌或拥抱,像一对世界上最心灵相通的知己,其亲密和默契的程度甚至会让我生出醋意。 我和同同有时也会加入到他们的讨论中,或插科打诨或认真地提点意见。因为几乎天天都要见面,同同对阿然一直紧绷着的那根神经终于渐渐松弛了下来,她开始和阿然热情地打招呼、把自己的零食分给阿然吃、甚至会和阿然开一些小小的玩笑。她从不会当着阿然的面故意和我亲热,因为我不喜欢那样,但她却总会在阿然面前摆出半个主人的款儿,煞有介事地和我讨论每顿饭该吃什么、家里需要添置什么东西、哪里出了小问题需要叫工人来修理,等等诸如此类的话题。 我十分了解女孩子这些微妙的小心理,这也算是一种变相的示威吧,类似于动物用撒尿来划分地盘,好在阿然向来也没当回事,虽然省了我不少麻烦,但又不免让我酸溜溜地想到,我在阿然心目中终究是不占多少分量的。 一个春意融融的傍晚,阿然和四爷不知道出门干什么去了,我在电脑上打着游戏,同同坐在一边安静地一针一针绣着她的十字绣。 门外传来一阵响动,片刻之后,阿然和四爷背着手笑意盈盈地出现在我们俩面前:“你们猜猜怎么着?” 我和同同疑惑地看着他俩,都没说话。 “我们写完啦!”四爷把藏在背后的厚厚一叠打满了字的A4纸扬向空中,纸张如雪花般四散飘零、纷纷落下,在屋子里铺了满地。 “恭喜恭喜!”我煞有介事地走过去跟阿然和四爷挨个握了握手,“但是破坏我家卫生是不行的。” “去**的,”四爷踹了我一脚,“今天谁也不许跟我装大尾巴狼!” 同同跑过来:“不如咱们庆祝庆祝吧,你们等着,我回家偷瓶红酒去!” 当晚,我们四个人坐在满地凌乱的纸片上,喝着94年的波尔多小酒王,吃着从楼下小饭馆要的几样小菜,嘻嘻哈哈地聊着天。喝高兴了,就随手从地上捡起一张纸片,大声地念出上面写着的台词: “有空去医院看看你工作,我特别想看你穿护士服的样子……我靠,你们不是想拍制服诱惑吧?” “我也觉得有些台词写得有点儿过,主要是四爷这人诲淫诲盗诲成习惯了,你们听这句:我常常会在这些梦想中寻求到自慰般的快感……再高雅的东西都能扯到下三路上去,这也得算是一绝!” “最雷的是这句独白:每当触摸到猫们温热的小身体,我总是血脉贲张、不能自已……人兽啊整个儿一个,这戏我是没法演了!” …… 我们无所不用其极地调侃着阿然和四爷的劳动成果,笑得难以自抑,同同和阿然双颊飞红,都已经有了几分醉意。干了一杯之后,同同突然起身晃晃悠悠地朝阿然走过去,口齿不清地对她说道:“知道吗?以前我……真的有点儿讨厌你……” 我和四爷都愣了一下,阿然却只是恍恍惚惚地笑着,亲热地搂住了同同的肩膀:“不奇怪……一点儿都不奇怪……我从小到大都不招女孩儿喜欢!可是……我不太明白……我得罪你们了吗?” “是的……你当然得罪了!为什么你就可以在这些男人面前趾高气扬、发号施令……为什么你说一句话他们就全都围着你转?可为什么我爱一个人,就要爱得……小心翼翼呢?” 阿然哈哈大笑:“那是因为……你还相信爱这个字眼,而我……早就把它看成王八蛋了……” 四爷抓起一个靠垫塞给同同:“给,讨厌她就拿这个揍她一顿出出气,也替我出出气。她绝对不是光招女人讨厌,这段时间她都快把我给折磨疯了!” 同同真的高高地举起了那个靠垫,最后却是狠狠地砸在了我的身上,四爷抢过靠垫向阿然扑了过去,阿然抓起我床上的枕头招架,不知不觉间,我们四个人已经互相打作了一团,靠垫、枕头、毛绒玩具在我们的眼前四处翻飞,笑声、尖叫声、倒地声、跳跃声在屋子里此起彼伏。打到最后,我的眼前眩晕了一阵,然后就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第二天清晨,当我在洒满一地的阳光中醒来时,发现我们四个人全都东倒西歪地和衣躺在仍然四处散落着纸片的地板上,他们三个都还在沉沉地睡着。我认真地端详了一下每个人的睡态,阿然枕着手臂侧身而卧,眉目间有着从她身上难得一见的宁静;同同紧紧地抱着她的抱枕,长长的睫毛卷曲着,甜美如初生的婴儿;四爷四仰八叉地躺在那儿,脸上挂着一丝诡异的笑容,大张着的嘴角边有口水流过的痕迹…… 我想,这应该是我记忆中最安详的一个早晨。 趁他们都还在熟睡的时候,我默默地收拾起地上那些纸,把剧本大致完整地读了一遍。经过阿然和四爷的整理,故事变成了这个样子: 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男主角蜷缩在卫生间里,绝望地哭泣着。晦暗凌乱的屋子里,赫然出现了一只被解剖过的猫的尸体。 男主角抱着死猫,偷偷地溜进小区的花园里,开始在一块空地上刨坑掩埋。不远处的树丛中,隐隐晃动着几支手电筒的光线,男主角离开后,打着手电的几个黑影走出树丛,悄悄地尾随其后。 早间新闻的电视画面上,记者用激动的语气报道着最近网络上沸沸扬扬的某小区虐猫事件的最新进展,称已发现疑凶;桌上放的报纸也以大幅标题登载着有关虐猫的话题。此时画面拉开,女主角出场,正颇为关注地盯着电视看。 此时,男主角正坐在家里,表情淡漠地边吃早餐边翻阅着一本厚厚的书。 小区楼下,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大家议论纷纷、义愤填膺。在几个人的带领下,大家涌入楼道,冲向男主角的住所。 女主角接到记者电话,向其询问与男主角交往经过,是否发现过男主角有什么异常的心理和举动。女主角由此开始了回忆,电影进入倒叙插叙阶段。女主角的回忆和邻居们对男主角的步步紧逼相互交织,通过回忆层层揭开虐猫真相。最后,女主角冲到男主角家中想要说明事实,而此时男主角已经被愤怒的人群逼上了楼顶天台,女主角赶到时,男主角已经退到了天台的边缘,当女主角冲出人群喊着男主角名字的时候,男主角对她露出微笑,并向后踏出了已经悬空的最后一步,电影就在此时收尾。 在我看来,这个结局应该算是四爷和阿然各让一步的结果。 阿然把电影片名改为了《医生小我》,小我就是我在电影里扮演的男主人公的名字,我对这个奇怪的名字很是有些不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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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1-10 10:14:10 | 只看该作者 | 来自北京
20. 当阿然准备将复印好的剧本分发给所有剧组成员的时候,我们才想起老烦已经很久没有跟我们联系过了。我打了个电话过去,老烦的声音听上去疲惫而又愉快。 “最近一直忙着看房、搬家,就没顾上找你们。樱子租的房子快到期了,不想让她再续租,反正我自己也一直有买房的打算,还不如现在就买了让她先搬过来一块儿住着,省得她再花那份儿冤枉钱。” “什么?”我大吃一惊,“樱子答应和你一起住啦?进展神速啊,你丫怎么得手的?” “嗨,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互相看着顺眼就没必要浪费那么多时间了吧。”老烦得意洋洋地说。 “那房子你已经买好啦?” “是啊,买了个带精装修的小户型,可以直接入住的。这两天家具电器都进得差不多了,再打扫打扫就准备搬了。到时候过来帮哥们儿一把啊,全指着你那辆车呢。” 三天后,我开着“大脚”分别去了老烦和樱子的老住处,把他们俩的东西拉到了新居所在的小区,又和四爷一起帮老烦把所有东西一样一样地搬进了那套崭新的二室一厅。整个搬家过程中,樱子对老烦的命令声和呵斥声不绝于耳,对我和四爷倒还算客气,但是在抬一套书柜上楼的时候,我不小心被钉子划到了手,夸张地大叫了一声,樱子不屑地瞥了一眼:“不就破了这么点儿小口,别那么娇气。” 我脆弱的小心灵顿时很受伤,自认为和樱子还没熟到可以把这种话当成玩笑的地步。 而老烦就像是没听见,仍然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樱子说什么就是什么,没有半点儿脾气。 东西搬完,趁着樱子下楼去超市的间隙,我和四爷立即给老烦开了个小会。 “看看你丫那副卑躬屈膝的样子,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樱子买了房让你过来白住呢!”我边往手上贴着创可贴边揶揄老烦,“甭问啊,她这一过来跟你一块儿住,生活费你也肯定都给人家包了呗!合着咱又出房又出钱养一大活人,倒反过来成了听呵儿的了,这算哪门子买卖?” “真是,”四爷在旁边附和我,“这事搁哪儿说都应该是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啊,谁出钱多谁就说话硬气,您这么趁钱的主儿怎么能由着她一个小丫头片子给你熊成那样儿?” 老烦一脸郁闷地辩解:“哎呀,女孩子嘛,让着她点儿又能怎么着了?左不过都是些鸡毛蒜皮的破事儿,较个什么劲啊!对了,我可得声明一下啊,这回买完房我那点儿家底儿算是彻底干了,而且还背着银行好几十万的债务呢,以后别老惦记着我的钱了!” “嘿!刚苦哈哈地帮你搬完家,就扔给我们这么一句当谢礼啊?这要是樱子找你要钱你肯定不是这话!你说我们俩怎么就这么倒霉,摊上了你这么个重色轻友、见色忘义的兄弟!” 樱子从超市回来不久,阿然和同同也一起来了,两个人扛着一个巨大的粉红色充气沙发,吭哧吭哧地上了楼,进屋后把沙发撂在地上,喘得说不出话。 “哟,还送什么东西啊?”樱子走过来看了看,“阿然,咱们这关系就用不着这么客气了吧?” “不是我送的,这是……同同的心意,”阿然气喘吁吁地说,“来的路上看见一间店里卖,她非要买了送你们。” “晚上你们俩一块儿坐在这上面看看电视,多温馨啊!”同同拍拍那只沙发,很开心地说道。 “谢谢同同!”老烦怜爱地拍了拍同同的头,眼神里全是感激。 樱子笑笑:“这沙发确实挺可爱的!可是客厅里怕是没地方搁了吧,要不然先搁卧室里?” “怎么没地儿啊?”老烦把沙发拎到了电视前的地毯上,“放这儿不是正好?” “那咱们已经定好的那套沙发放哪儿?”樱子白了老烦一眼,“老年痴呆啊你?什么脑子!” 大家一时间都有些尴尬,同同赶紧说道:“没事儿没事儿,放卧室也挺好,你们觉得怎么好就怎么放,可千万别为了这个吵架。” “嘁,他才不敢跟我吵呢!”樱子高傲地扬起了下巴。 我和四爷用眼角斜了老烦一下,老烦扭过脸去不看我们。 在老烦的新家吃过晚饭后,我们纷纷告辞。走出楼门,同同望着天边的圆月感叹道:“老烦就要开始幸福生活啦,真好!” “哼!”我和四爷同时冷笑了一声。 四爷说:“还幸福生活呢,我看悲惨生活还差不多!你没看见樱子对老烦那个张牙舞爪的样儿?简直一点儿面子都不知道给老烦留,我媳妇儿要敢这么对我,我早踹她八百回了!” 同同不赞同地摇了摇头:“老烦觉得好就行了呗,又没让你们跟樱子过,何必这么愤愤不平的?” 阿然叹了口气:“说句公道话啊,樱子对老烦的态度确实是有点儿过,我都快看不下去了。其实她以前不这样儿,变成现在这样可能跟她以前的经历也有点儿关系,唉,这可能就叫一物降一物吧!” 我和四爷立刻凑了上去:“什么经历?樱子有什么经历?” 阿然皱着眉头看我们:“你们两个大男人怎么那么八婆啊?人家同同都没瞎打听,瞧把你们俩给激动的。” 四爷不屑地说:“那怎么了,男人就不兴有点儿好奇心啦?你这纯属性别歧视。再说我这也是职业需要啊,不经常打听点儿新鲜事儿我怎么写小说?” “有什么可新鲜的啊?就是樱子以前交过一个男朋友,樱子对人家特别好,百依百顺的,但是后来那个男的移情别恋就把樱子给甩了。樱子可能是因为这事儿受了点儿刺激,所以现在对男人的态度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儿,变得超级强悍了呗!你们可别跟老烦说这个啊!” “那倒不会,我们又不傻!”我嘟囔道,“可是别的男人伤着她了,凭什么让老烦背黑锅啊?老烦这人别的我不敢说,但是对女人那可绝对是掏心掏肺的好,我觉得这事儿是不是有点儿不太公平?” “我也觉得有点儿,可是话说回来,要不是樱子以前吃过这么一次亏,估计她也看不上老烦这样的,这个我不说你们心里也应该很清楚吧?” 四爷撇撇嘴:“是啊,所以说好男人之于女人,就像天上的龙之于叶公。女人们整天哭着喊着说好男人都死绝了,可是一旦真正的好男人出现在她们面前,她们就会摆出一副非常为难的样子说:你是个好人,可我们真的不合适。” 我重重地点头:“要么说女人都有受虐倾向呢!” “狗屁,我看你们俩才像有受虐倾向的!”阿然一拳挥了过来,我和四爷动作敏捷地跳开,撒腿就跑,同同在我们身后咯咯地笑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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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1-11 22:27:15 | 只看该作者 | 来自广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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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1-16 11:05:46 | 只看该作者 | 来自北京
21. 阿然把自己关在家里,开始做电影的详细预算和拍摄计划,闭关之前给我和同同布置了一个任务:趁这段空闲时间在家里对对戏、练练台词,找不着感觉就问四爷。 于是我和同同煞有介事地在家里排练起来,但每次不是同同笑场就是我笑场,好不容易等到我们俩都不笑的时候,四爷又开始笑了。所谓的排练彻底沦为一场恶搞闹剧。 周末,四爷回了家。夜里,当我躺在地铺上昏昏欲睡的时候,同同悄无声息地跑过来,像一条鱼一样轻轻地滑进了我的被子里。我睁开眼,同同正用星星般闪亮的眸子盯着我。 “怎么不睡了?”我打着长长的哈欠,佯装出很困的样子,以避免和同同过分亲密。 “我在思考一个问题,你说咱们排练了这么多次,老也入不了戏,到底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 “我觉得吧,是因为咱俩感情交融的程度还不够深入。” “哦……” “你知道怎么才能达到深入的程度吗?我觉得起码应该先达到灵与肉的完美结合才行!” 我再也没法装睡了:“不是吧,这叫什么话?就冲你这思想还没法当明星啊,合着每演一出戏就必须得跟男主角灵肉结合一下去?” “可是你在现实中也是我男朋友啊,跟别人又不一样。屠老师,咱俩现在也得算是文艺圈儿里的人了吧?你说文艺圈儿都乱成那样儿了,咱俩好歹还是名正言顺的恋人,就算有那么点儿……婚前性行为啥的,也应该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吧?” 我在黑暗的掩护下义正词严地反驳同同:“文艺圈儿怎么了?再乱的地方也有出淤泥而不染的,我就会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同同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道:“那要是我告诉你我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呢?用不着你对我负什么责任,这样也不行?” 我有些意外地愣了一下,但还是迅速地回答道:“跟这没关系,我不是要对你负责,我是要对我自己的行为负责。你怎么样我不管,但是我不能放弃我自己的原则啊,对吧?” 同同泄气地翻了个身,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我可真忍不住要怀疑你是不是身体有什么毛病了。” “对不起,激将法对我不起作用。有没有毛病我自己清楚,我是不会为了证明给你看而做什么的。” “啊!!!”同同忍无可忍地尖叫起来,抓起沙发上的靠垫在我身上狠狠地砸了一下,然后起身噔噔噔地走回卧室去了。 我一声不吭地闭上眼睛,装作重新睡了过去。很长很长时间的寂静之后,我听到卧室门又被轻轻拉开,同同蹑手蹑脚地走回我身边,蹲在地上边抚摸着我的面颊边小声地嘟囔道:“别生气屠老师,其实我刚才都是骗你的,我还从来都没有过呢……可是我真的好想把它给你呀,为什么你就是不要呢……” 我没有出声,用均匀的呼吸伪装出熟睡的样子,然而过了很久,同同依然蹲在我的身边不肯离去,我在她轻柔指尖的抚摸下,真的渐渐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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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1-16 11:06:11 | 只看该作者 | 来自北京
22. 本着能省一分就省一分的原则,阿然做出了一份极为严苛的预算,同同要来的那点钱看起来算是勉勉强强够用了。阿然知道,只要电影一开拍,这些钱就会像开了闸的水一样哗啦哗啦地从口袋里流出去,为此她的拍摄计划做了一遍又一遍,生怕遗漏了任何可能发生的情况而导致时间拖延。大家都被阿然弄得有些神经紧张,同同把所有的钱一次性打进了阿然的账户里,随便她怎么支配。为了保证财务透明、避免贪污的嫌疑,阿然决定由我们几个人中唯一学过几天财务的四爷来兼任剧组的会计,随时记录各项收支。 尽管在我们看来这纯属多此一举,四爷却还是郑重其事地找出了一个年代久远的破本子,在第一页上一笔一画地写下了: 借:银行存款 50,000 贷:实收资本-同同 50,000 “真是想不到啊,”四爷放下笔后颇有成就感地说,“大学毕业这么多年,居然第一次干上老本行,而且还是为了拍电影,人生真是充满意外惊喜。” 我们开始进行拍摄之前一系列琐碎繁杂的准备工作,在这个过程中,我们接触到了形形色色的人,从他们那里寻求着各种各样的帮助。 有些人纯属被我们强行敲诈勒索,比如-- 在一家摆满了稀奇古怪玩意儿的小店里,阿然挨个货架仔细地看着,久未谋面的旧哥们儿王胖子亦步亦趋地和我一起跟在她身后,边走边小声跟我嘀咕:“怎么着,这妞儿新泡的?想跟我这儿淘换点儿小礼品讨人家欢心?没问题,哥们儿绝对给你最优惠价格。” 我对王胖子嗤之以鼻:“你丫骂人呢吧?爷泡妞儿还用送东西?爷现在拍电影呢,这位是我们然导,想上你这儿找点儿新鲜的小玩意儿当道具用。” 王胖子肃然起敬:“哟,行啊屠爷,什么时候混进文艺圈儿去了?来来来,我好好给你们推荐推荐,我这儿好东西多了去了。” 王胖子颠颠儿地跑到阿然身边,拿起一个小盒子:“看看这小口琴怎么样,俄罗斯进口的,一共就7个音阶,吹不出什么太复杂的曲儿,可要的就是这返朴归真的范儿。瞧这钢质多漂亮,要在电影里让男主角拿着这么一吹,肯定要多炫有多炫。” “嗯嗯,不错,拿着。”我毫不犹豫地把口琴塞进了阿然手里。 王胖子越发来了兴致,猴献宝似的把店里的好东西一样一样拿到我们面前:“这个铅笔,看,一笔就能画出七种颜色,你们拍电影的时候让男女主角拿着它随便写点儿什么出来,多有镜头感啊……还有这个杯子,一倒上水自己会发光,最适合放夜景戏里拍了……再看看这把伞,撑开以后是一个大桃心,两个人正好一人遮一半,你们的电影里总得有点儿雨中场景吧?用这个太浪漫了……还有这些电影海报和摇滚海报,都是哥们儿的珍藏,轻易都不爱卖呢,支持你们的事业才拿出来的,搁布景里绝对酷毙了……” 我和阿然看一样儿收一样儿,来者不拒。最后,王胖子搓了搓手,满脸堆笑地对我们说:“本来呢,朋友过来照顾生意,怎么都得给点儿折扣的,但你们买道具是用公款吧?那不如你们就原价买,我给你们点儿回扣得了,这样咱们大家都落点儿实惠。” 我冲着王胖子皮笑肉不笑:“这是说的哪儿的话,压根也没想让你打折,回扣我们就更不会要你的了。不光如此,我们还准备在电影里给你的店做做宣传呢,最起码也得在后面的字幕里鸣谢一下什么的,你觉得怎么样?” 王胖子连连点头:“好好好,太好了!” “那行,那这堆东西就算你们店友情赞助我们的了,谢谢了啊!” 王胖子愣在那儿,没等他反应过来,我和阿然已经抱着东西冲出店门跳上了车。不一会儿,王胖子呼哧呼哧地追了出来,在车子扬起的尘烟里气急败坏地跳着脚:“明抢啊你们?难怪人家说文艺圈儿里都是流氓!” 所幸并非所有人都对我们文艺工作者抱有如此大的成见,也有和王胖子刚好相反,不仅帮了我们,还对我们感激涕零的。比如-- 一个冷冷清清的小酒吧里,我、阿然、四爷和同同围坐在正中央的桌边,一人要了一杯矿泉水。酒吧前面的小台子上,一个长发男孩抱着吉他,有气无力地哼着一首大概似乎好像是很忧伤的曲子,我们支着耳朵听了半天,愣是没听出来调在哪儿。 我犹犹豫豫地看了阿然一眼:“这人……行吗?” 阿然一副咬牙切齿豁出去的表情:“没什么不行的!当然,我也知道小毛唱得是不怎么样,不过他的实力不在唱而在写,歌儿写得其实还不错,就是都让他自己给唱走样儿了。咱不就是想给电影配个原创音乐嘛,大不了到时候,让小毛写完了,咱们再找别人唱呗。” 正说着,小毛终于唱完了一曲,我们全都松了口气,用力地拍了几下巴掌。小毛拎着吉他从台上向我们走过来:“谢谢哥儿几个,我已经很长时间没听见过掌声了。然姐,你今天是特意带这些朋友过来听我唱歌的吧?” “呃……”阿然尴尬地笑了笑,“听歌是一方面,主要是有点儿事儿想求你帮个忙。” 小毛苦笑了一下:“然姐,你看看我都落魄到这个分儿上了,还说什么求不求的呀?你千万甭客气,只要我能帮得上你就尽管说话。” “是这样,我们最近打算拍一部电影,想请你帮我们创作一首主题歌。”阿然把带来的剧本稿子递了过去,“这是剧本,你先看看找找感觉。也不是很着急,你可以慢慢写,发挥出你的最佳水平,我相信你肯定没问题。” 小毛双手颤抖地接过剧本,眼泪差点儿掉下来:“然姐,你这么信任我,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不瞒你说,这个酒吧我也待不下去了,老板说我没来唱的时候好歹还有点儿客人,自打我来了,客人全都跑光了,所以我今天就算是最后告别演出一场,明天就走人了。要不是你今天来,我真觉得天下这么大都找不到一个知音,可能真的从此就放弃了。但是现在你又让我重新找到希望了,这是不是就叫天无绝人之路?你说我怎么谢谢你才好啊?” 小毛看起来给阿然跪下的心都有了,阿然赶紧说:“没事儿没事儿,你好好写就行了,我可是一向都很看重你的才华的。” 备受鼓舞的小毛自信满满地回到台上,改唱了一首情绪激昂的歌曲,却越发显得鬼哭狼嚎,连最与人为善的同同都忍无可忍地偷偷问阿然道:“既然他已经同意了,咱们是不是就可以不用继续听下去了?” 只有四爷一直在专注地欣赏着小毛的表演,这会儿更是由衷地赞叹道:“真好啊,真是太让人感动了!” 我们仨一起诧异地看着四爷,阿然拍了拍四爷的肩膀:“人才啊!看来你应该跟小毛好好聊聊,你才真是他的知音呢。” “不是,”四爷摇摇头,“我是说,人家唱得这么难听、这么天怒人怨都还死命坚持着呢,我觉着我码字的水平怎么也得比这强点儿吧?所以我就更没有什么理由不坚持了,你们说对不对?” 除此之外,还有一小撮比我们更加不着四六的帮忙者,比如-- 阿然看中了一个环境优美的小公园做外景地,偷猫埋猫的情节,以及男女主角的几场感情戏都打算在这里拍。公园的管理员姓葛,是个满脸横肉的倔老头子,对于我们的拍摄请求一口回绝,并搬出了一大堆破坏环保、打扰游客的大道理来压我们,最后被我们缠得不耐烦了,索性让我们拿园林局的介绍信来,拿得出就让我们拍。 我们上哪儿弄介绍信去呀?但办法还是要想,一番商量之后,我们辗转打听到了葛爷的住址,拎着同同从家里偷出来的几样高档礼品,毕恭毕敬地直接上门拜访。从一进门我们就逮着什么夸什么,家里的破桌子破椅子我们一口咬定是清代红木的,连个酱油瓶子都快让我们给吹成玛瑙的了。葛爷这下高兴了,留下我们陪他喝酒,说是要跟我们好好聊聊。 三杯酒下肚,葛爷开始给我们讲自己的光辉历史:“这要搁早些年,别说一个破公园,就这方圆几十里地,甭管你们愿意跟哪儿拍,我一句话就能帮你们搞定。别看葛爷现在落魄了,那时候正经也带着一个大帮会,跟我手底下混的兄弟少说也有好几十号呢,地面儿上的事儿就没有我们铲不平的。” “那不就是传说中的大哥级别的人物么,”我们赶忙恭维道,“那后来怎么就退位了呢?看您老这风范,再领导他们二三十年也富富有余啊。” “嗨,别提了。”葛爷红头涨脸地仰脖灌了盅儿二锅头,“帮会么,势力一大,结的梁子就多,都这样儿。有一次,另外一个帮会的混混来找我们茬架,也不知道顺哪儿招呼那么多人,黑压压地来了一大群,我手底下这些兄弟虽然个个能打,可也架不住对方人多势众啊!” 我们做出痛心疾首状:“哟,那肯定是这一仗伤亡惨重,您太伤心了,所以就归隐了?” 葛爷摆摆手:“伤亡倒是没什么伤亡,就是面子上有点儿不太好看--因为我当时一看这阵势,实在是打不过啊,所以没等动手呢就报警了!” 当然,还有很多非常正常的你情我愿、互相帮助的热心人士--阿然在各大电影人论坛发了帖子,招募灯光、录音、化妆、摄像助理等技术人员,很多人打来电话报名,都是不在乎报酬只想积累点儿经验的学生,他们的参与热情让阿然信心倍增。 同同跟她表姐打好了招呼,一共借了三只不同花色的猫,等到集中开始拍需要猫的场次时就给我们送过来。 只有老烦一如既往地掉链子,死活也没能把他们领导给招了安,借办公室的事就这样告吹了。阿然丝毫不为挫折所动摇,决定充分利用我家那点儿可怜的空间,卧室用来拍男主角家里的戏,客厅则可以搭出一个办公室的样子,于是我们从朋友那儿借了一套电脑桌椅拉回家,又搬运回大大小小的泡沫塑料和板材,阿然说这些东西略加修饰就可以成功地搭出办公室格子间的效果。 为了保证运输过程中拍摄器材的安全,我们还在天黑后偷偷跑到建筑工地的沙土堆上装了好几个沙袋,放在我的吉普车车斗里用来减震,并用油毡布给车斗搭了个防雨棚。在这个过程中,我不止一次地想:从某种角度来看,做一个电影人和做一个民工其实是没有太大差别的。 所有零七八碎的准备工作都差不多完成之后,一个天气晴好的下午,阿然带着一脸严肃而虔诚的表情,领着我走进了一处僻静的住宅区。在楼下按响门铃的瞬间,我看到阿然的眼睛里投射出激动的光芒。 一个面容消瘦、带些阴柔气质的中年男人接待了我们,在光线昏暗的客厅里,他叼着一支烟斗和阿然小聊了片刻,用一种过来人的沧桑口吻。来之前阿然告诉我,此人在若干年前也曾经是一名电影狂徒,把所有的家底都几乎砸在了购买各种电影器材上,在拍了几部名不见经传的作品之后,终于丧失了兴趣。如今电影是不拍了,设备却舍不得处理掉,于是就把它们拿来出租,租金比其他地方要略便宜些。 聊得差不多的时候,男人懒洋洋地站起身:“行吧,先来看看东西,应该足够你们用的了。” 我们被带进了一间房门紧闭的小屋里,围在屋子一侧的厚厚的布帘被刷的一声拉开,夕阳的光线透过百叶窗,在帘后的长架子上投射出一条条窄窄的光影,无数细小的尘埃在光影飘忽浮动。我们屏住了呼吸,越过空气中飞扬着的尘埃微粒,凝神注视着架子上那些大大小小、长长短短的布包、皮包、箱子…… 阿然朝圣般地走了过去,在男人的指点下把那些包和箱子一个一个打开来查看,各种精巧的摄像机、镜头、三脚架、灯具、录音设备出现在我们面前。阿然放下这样又拿起那样,哪一样都爱不释手。我的心跳也有些加快--如果说在这之前拍电影对我来说更像个有一搭无一搭的玩笑,那么直到这一刻,我才忽然对我们将要做些什么找到了异常具体的感觉。那一部部充满着金属质感、散发着冰冷气息的机器,可以如此轻易地点燃一个男人心头的火焰,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渴望,就像女人看到漂亮的衣服和首饰一样。 阿然把准备租下的器材一样一样放到屋子另一侧的桌上,那里很快就堆得像座小山。阿然站在桌前踌躇了很久,又开始咬着嘴唇一样一样地往回送,最后,桌上只剩下了一台小型的sony高清摄像机、一套滤光镜、一套最基础的灯光设备和录音设备。 “不需要滑轨和起落架吗?拍摄的时候还是很有用的。”男人问道。 “手动吧!”阿然咬着牙说,“条件有限,只能这样了!” 男人点点头,对着桌上的器材心算了一会儿,报了一个价格。阿然冲我使了个眼色,打从进门就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我,开始和男人聊起了他早年拍电影的经历,然后一直聊到我们为了拍这部电影如何顶住一切压力、如何跟家人决裂、如何求爷爷告奶奶地四处筹钱。反正谁也不认识谁,把自己形容得多惨都没有关系。 我说得唾沫都干了,男人却只是笑了笑:“说到底,拍电影的都不容易,来我这儿的就没有不哭穷的。不就是想让我便宜点儿吗,直说不就完了?给你们打个九折吧,我这儿租金本来就不高,这是底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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