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十大藏石之六：月涌大江流

申弓

此石的精妙在于，只见长江一片月，没有看到月挂天上，因此是“月光涌流”，下方有岸、树、草、樯，正符合杜甫诗意（图1）

我的十大藏石之六：月涌大江流


申弓

    这方海洋玉髓也是我十分欣赏的一块奇石。海洋玉髓，又称海洋玉，前面说过了，这里就不再介绍了。这里说说它的获得与石中所包含的深意。
    这也是在花鸟市场里淘到的。前年的一天下午，我来到金海湾西大街的花鸟市场，发现一个年轻人新开了一间奇石馆，陈放着一大堆的石块，每一块都亮光光的，像是抛过光了一样，上面都有各种各样的图案花纹。我玩石最喜欢的就是图纹石，我觉得形状石多少可以打磨，容易造假，而图纹石的图案，是千万年前就刻在石头里，有的显出来，有的深藏在石中，那是谁也改变不了的。眼前这堆就如此。我问小老板这是什么石，答曰马达加斯加玉石，也叫海洋玉髓。因此我是第一次知道这种石，也喜欢上它，便猫起腰来挑拣。老板看我弯腰辛苦，递过了一张小板凳，说这东西要慢慢找慢慢看。

另一块海洋玉（图）


我找了半天，找出了一小堆。问老板什么价格。说是因石而定，50至1000不等。啊，我吓了一跳，这么说来，我所挑的这一堆，计起价来，没个一万也得好几千了。其实我玩石不是专业，只是凭一时的兴趣，我的原则一是到山里去捡，二是在地摊上淘，花最少的钱，找到最喜欢的石，因此我不可能花成千上万的，于是又坐下来作进一步的挑选，优胜劣汰，剥茧抽丝，将一些似是而非的抛弃，最后留下了这一块。

我所钟爱的月涌大江流（图）


老板拿起来仔细地看了一会，说，这块石没什么特别呀，您怎么会看上它？我心里暗暗高兴，那可是我从众多的石中百里挑一的，肯定有我的考虑，但我不能说，说破了，那价钱便飙升了。便笑笑说，挑了半天，你也这么热情，总不能空手回去吧？老板便说，那就按最低标准给您，50，怎么？我说声谢了，便放兜里飞也似的走了。


回到家里，我将它请上书桌上，再慢慢欣赏。其实，我在挑选它时，心里就涌出了一个名字《月涌大江流》，石面上，两头颜色较深，可以看作是岸，还有一些小草，中间部分是一片白光，还有两道水线，正是月照江心，融融月色铺在浩淼的江面上，只见江月白，不见天上月。下边的黑色，正好藏着一艘无桅船，这就是杜甫五律《旅夜书怀》的意境。你想，没有一定的诗词基础，那小老板怎么可以读得出来？话说回来，假如他能读出来，那这块石头就不会在乱石堆里了，必定请入玻璃柜中，成了尊贵王子了。《旅夜书怀》，读唐诗的人都不会陌生，那是一首传诵千古的好诗。全诗如下：


细草微风岸，危樯独夜舟。


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


名岂文章著，官应老病休。


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



长江一片月（图）


杜甫用阔大无垠的夜景衬托深沉滞重的孤独感，使人受到诗人生命的激情正如他笔下奔涌的江流一样澎湃难平，深刻地表现了诗人内心漂泊无依的伤感。诗的前半描写“旅夜”的情景。第一、二句写近景：微风吹拂着江岸上的细草，竖着高高桅杆的小船在月夜孤独地停泊着。当时杜甫离成都是迫于无奈。这一年的正月，他辞去节度使参谋职务，四月，在成都赖以存身的好友严武死去。处此凄孤无依之境，便决意离蜀东下。因此，这里不是空泛地写景，而是寓情于景，通过写景展示他的境况和情怀：像江岸细草一样渺小，像江中孤舟一般寂寞。


第三、四句写远景：明星低垂，平野广阔；月随波涌，大江东流。这两句写景雄浑阔大，历来为人所称道。在这两个写景句中寄寓着诗人的什么感情，历来有不同的解读，有人认为是“开襟旷远”（浦起龙《读杜心解》），有人认为是写出了“喜”的感情（见《唐诗论文集·杜甫五律例解》）。很明显，这首诗是写诗人暮年飘泊的凄苦景况的，而上面的两种解释只强调了诗的字面意思，这就很难令人信服。实际上，诗人写辽阔的平野、浩荡的大江、灿烂的星月，正是为了反衬出他孤苦伶仃的形象和颠连无告的凄怆心情。这种以乐景写哀情的手法，在古典作品中是经常使用的。如《诗经·小雅·采薇》“昔我往矣，杨柳依依”，用春日的美好景物反衬出征士兵的悲苦心情，写得很是动人。



我的另一块海洋玉（图）


诗的后半是“书怀”。第五、六句说，有点名声，哪里是因为我的文章好呢？做官，倒应该因为年老多病而退休。这是反话，立意至为含蓄。诗人素有远大的政治抱负，但长期被压抑而不能施展，因此声名竟因文章而著，这实在不是他的心愿。杜甫此时确实是既老且病，但他的休官，却主要不是因为老和病，而是由于被排挤。这里表现出诗人心中的不平，同时揭示出政治上失意是他飘泊、孤寂的根本原因。关于这一联的含义，黄生说是“无所归咎，抚躬自怪之语”（《杜诗说》），仇兆鳌说是“五属自谦，六乃自解”（《杜少陵集详注》），恐怕不很妥当。最后两句说，飘然一身象个什么呢？不过象广阔的天地间的一只沙鸥罢了。诗人即景自况以抒悲怀。水天空阔，沙鸥飘零；人似沙鸥，转徙江湖。这一联借景抒情，以沙鸥自况，深刻地表现了诗人内心飘泊无依的感伤，真是一字一泪，感人至深。


而我，仅用其中的“月涌大江流”一句，作为此石有命名，难免有断章取义之嫌。不过，有些意境足矣。